皮格马利

女儿带吴钩,纵横五十洲。

【贺11.11】十字碑的祝福

迟到的生贺也是生贺,一脸倔强。送给我最爱的库洛洛⭐灵感源于《坎特维尔的幽灵》,但故事其实没啥关联。


 

  1

  这款游戏是突然出现在电脑里的,同伴这么告诉他,挑眉笑着邀请他来试玩看看。

  因为不常使用电脑,他并不知道这块黑框白十字的图标是如何生挨硬挤进骇客防御措施一流的电脑中,只是在刚翻阅完的书籍和奇怪的游戏之间,他抓了抓头发,选择了特意勾引他似的十字图标。

  打开游戏,第一步骤就是建立人物档案,只有ID一项。他对电子技术远没有那位同伴上心,只对某一款现实游戏印象深刻,因此并未质疑,敲上ID后就点击了开始。

  一扇阴刻出银白色十字架的大门在他面前猛然大开,这游戏的开场动画十分阴暗,却莫名华丽,哥特情调分明,令人心生考量:它大概是一款晦涩难懂的侦探解密游戏,又或者是什么故弄玄虚的诡异向恐怖游戏。

  Die是没有人物立绘的,第一视角下只看得到游戏对白——他的自言自语。

  他确信角色初始设定是男性,旁白里的代称和描述也可佐证这一点。

  Die:今天同伴将一份奇怪的邀请函递到我手中,请我无事的时候去外游走一番。不过,也许是我唐突了,心血来潮便冒然上门,也不曾和主人打过招呼,以至于现在只看到周围环境幽冷,草木俨然,似久无人踏足。

  Die:门突然打开了。

  他选择进入大门。

  他不通游戏套路,却很明白怎么才能最大化制造悬念,因此,进门后特意一停脚步,转身面对大门,眼见着两面门悚然而立,裹挟着恶风哐当砸上。

  门关了。

  他不以为奇,甚至莞尔一笑,为这一刻猜到游戏的设定。

  2

  游戏场景的外形是一座极具巴洛克特色的古堡,古堡外攀岩着许多棕红色的爬山虎,于秋色未明之时率先表态。就连在巴洛克建筑中成分占比极大的精工浮雕,也被它们半遮半掩地攫去了一半的风采,原本繁复动人的贵气便显得落魄起来,尤其符合Die对它的描述。

  大门关闭之后,Die背过身,光线昏暗的古堡主厅中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设定,因为他透过屏幕,根本看不清那些只隐约有个雏形的家具。反倒是左右两侧,各有一条影子分明的长廊,长廊长长,室内又没有照明设备,哪怕是借着上方纹样秾丽的花窗里的光去看,也只能看到那尽头处深不可测的黑。而这点光线,还得感谢时光无情磋磨掉了花窗上原本更艳更浓郁的色彩。

  他向前走了几步,点击进入左侧长廊。

  意外也或者不如何意外,当Die进入长廊后,两侧墙壁上依次燃起了壁灯,那些壁灯烛芯葳蕤,时明时灭,竟也牵强附会出一派的鬼堡森然。可是,壁灯为油灯,外侧有透明的玻璃包裹,本不该受邪风侵扰,当稳健如流,直至耗尽灯油。

  他无意识对比起游戏和现实的不同,巧的是,游戏里Die也无意识般自言自语起来:我想这座古堡诞生的时间实在是很久远了,经历过的风雨也不知数几。我走在这长廊之上,一步一步似乎都踩在时光的背脊上,那些壁灯如此闪烁,想必正是它们的身体中都已沉淀了太多杂质,献身而出时,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他愕然,继而失笑,倒是对这打发时间的小玩意更多了几分专注。

  壁灯随Die的走动燃起或熄灭,以至于远处的场景他依旧看不清晰。他并不着急,左手的中指指节轻轻叩击桌面,嘴角自然而然上牵,眼睛里闪着些许兴味。

  忽而,他滚动鼠标的手一停,左手立刻按紧键盘,飞快让角色从中间移至一旁,躲过了突然掉下来的一只蜘蛛。蜘蛛牵着细丝从顶上坠落,吸引了Die的视线,Die注视着它,一时间却忽略了背景里窸窣细碎的响动,但蜘蛛显是被Die或者那些声响惊动了,一落地就爬的无影无踪,以他的眼力都跟不上镜头转换的速度。

  大概游戏就是这点有趣,控制了玩家的视角,将他锁定在一个位置上,只能看到游戏给他看的东西。在这种情况下,要破解谜团,就势必要抓住每一个线索,揣摩游戏的套路和陷阱,才不至于一败涂地。

  蜘蛛跑不见了,四周壁灯却不明原因地齐齐大亮,更还有一盏壁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往外抛飞而倾倒,在半空中点燃了好些密布的蜘蛛网,火星在短暂一瞬间勾勒出漂亮至极的线条。

  Die:意外之喜!

  Die无比惊叹,与之共享视角的他却无动于衷,只是让角色左右转了几圈,想找到那个抛出壁灯的人或其他的什么。理所当然,什么都没发现。不过,他还是将明亮后的周围的环境看了个遍:头顶上方和勾连左右的蜘蛛网都被烧了个彻底,墙面和托着壁灯的铜架上却还有着厚厚的灰尘。他让Die用手抹过,特效真实地黑了一片。

  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久无人打理的时光痕迹也早在一开始就讲明了。于是,他终于将目光落在这长廊的尽头,那扇尘封多年的厚铁门上。

  他操纵起角色。

  Die敲了敲门,侧耳倾听:我要打开这扇门吗?

  Die挺直身体:好吧,没有任何声音。不过这还是必备的探险步骤吧?

  Die伸手去碰门上的门栓:没有锁上……

  他听着电脑里的声音,大致给游戏设定的游戏角色绘制了一张“画像”:年纪不大,不够沉稳细心,似乎想朝细致入微的方向发展,但目前来看,只学到了形而无神。

  不过,即便如此,Die也只能依照设定的性格说一说不能影响大局的对白,大方向却还是要看玩家的选择——当Die的手触摸上门栓之时,他游戏再度给了他两个选项:开/不开。

  他选了前者。

  门是向外拉的,他让Die掩在门后,长按键位,悄无声息地,门被打开了。

  他想这是一扇不错的好门,时隔多年也无杂音,Die拉得流畅,旁白更无多余赘述,足见其品质良好。

  Die走了进去,空无一人的室内摆放了许多仪器设备,有薄灰覆盖其上,上面的电源亮灯也沉默着,未曾传来一星半点的大型仪器运行时该有的嗡鸣不止。

  他转动视角,Die随他心意而走。

  然后,他看到了一双眼睛,两双眼睛,很多很多双眼睛……属于窟庐塔族的眼睛。

  窟庐塔族的族人都有一双奇特的眼睛,当他们情绪激动时,眼睛就会染成特异的绯红之色,那样的浸泡过火焰和血腥的红色,永远停留在死亡瞬间的绝妙,一直被誉为世界上的七大美色之一。

  他看着那些眼睛,笑容不变,眼神更亮。

  Die也看着那些眼睛,沉沦在特制液体中的火红眼的颜色有些不真实,在淡绿色的水泊里静止不动时,如同一双双人工制作的工艺品,吹制的彩玻璃或其他的什么材质的琉璃之眼。

  他兴致盎然,鼠标持续点击屏幕,想看这个游戏会给出怎样的说法。

  游戏进入默认动画,Die看起来拥有惊人的好奇心,他在原地站了不过几秒,就缓步上前,几乎贴近了那些密封的罐子。接着,Die趴在罐子上,肌肤约莫被挤压得变了形,

  他能感觉到视角的变动和扭曲,不是被罐中液体折射的。

  他有意识关注了容器罐上的暗影,看这游戏会不会认真照常理映射出游戏角色的立绘。只见弧形的圆罐面内承载着浑如琥珀的质感,曾令他一时心仪的火红眼已沦为了毫无生机的背景,他拉近视角,在这一面不太称职的镜子上看到了一只蝴蝶。

  蝴蝶?怎么会有蝴蝶?

  旺盛的好奇心支使了他的手指,他用了一个于他手指来说再简单不过的精密微操,令Die面对着那只蝴蝶。

  被浸润着的液体光泽映照得流光溢彩的蝴蝶落入了Die的眼中,然后,奇妙的,游戏开始了变化,他看到了一个人类的影子,面目模糊不清,动作和Die的动作异乎寻常的同步。

  他无声微笑。

  有趣的游戏。他这么跟斜对面在玩手机的同伴说。

  又有一个同伴走了进来,询问是什么游戏,他看起来无聊得要长毛了,双手不停在身侧划动,锻炼着某种技巧,我行我素,毫无顾忌,压根也不在意什么游戏。

  他收回视线,继续游戏。

  Die从火红眼前走开了,他在室内参观了一圈,其姿态闲适,令人信服。

  Die:如果这是我的收藏品……我会怎么处理它们?

  是纯粹的疑惑还是充分的贪婪?他看着这句话,将因为没打发蜡而垂到额前的头发往后捋了捋,把未解之处丢到了角落。

  不多久,Die停了下来,操作权重新回到他手中。立刻的,他让Die离开了这间被探索完的实验室,对那此世再难有的美色不带任何留恋。

  那也确实是完全没必要的。他歪了歪头,离开了电脑键盘的五指轻点空气,低柔的动作似在抚摸一架钢琴的黑白琴键,一架昂贵的,被火红眼的财富吸引来的钢琴。

  3

  出了实验室之后,Die折返了回去,他以为这是要去另一条长廊,不由得打了个哈欠,眯了眯眼睛。

  不过,他显然对游戏的一般设定还是太生疏,缺乏了解。折返的半途上,他心血来潮,又去看了看那盏落在地上的壁灯,点击壁灯,发现可以捡拾后,才感觉到某种预兆,让Die把壁灯放回了原处。

  地面传来微微的震感,伴随着Die视角的抖动,那盏壁灯的所在——大致能容忍一个身位的墙面——正机关滚动,飞速向内翻倒。那机关设计得半点痕迹不露,想来是精心打造的细致工程,他有意多思量,却无缘旁观下去,因为Die第一时间退后了几步,扶住了长廊另一侧坚硬稳固的墙壁。

  他低低叹了一声,同伴们不知为何,但他们对他颇有了解,只向他这里投注了几分注意力,就接着玩自己的去了。

  Die走了回去,他从他的眼睛向外看到了塌陷处多出来的一道楼梯,楼梯不长,十三阶就到了底。他带着Die下了楼,按照游戏程序的可玩性来说,这里的地下室显然会为他而开,成为他这趟游戏之旅的又一个探索地图。但这款游戏却明显多设置了一些玄机:楼梯下方还有短短几步路的距离,走过去就能看到一扇门,门是两扇制的,中间有很深刻的一道缝隙,将门上的巨幅的蜘蛛剪影割裂成对称的两半。而令人意外的是,他没在门上看到任何像是把手的存在。

  出于某种猜测,他伸出了手,Die代替他伸出了手。

  手和门互相触碰的一刹那,灵活如鞭子的锁链从门的四面八方游走而来,缠住了它的每一个角落。门上的蜘蛛剪影亮起暗红的光晕,想从锁链的束缚下挣脱而出,但结局相当令人遗憾,它的手足没能逃脱半分。

  清越的锁链碰撞声和嘎吱嘎吱齿轮转动的声音很快结束了。

  Die的手早就被锁链震开,他没有受到伤害,只是沉默了一会儿,说:它被永久的封闭了。

  不知何时起,他收敛了笑意。

  团长,你这样,面无表情又垂着眼睛,看起来很像圣人哎!同伴瞥到他的表情,自然地调侃道。

  另一人被他的话吸引了视线,对此嗤之以鼻:悲悯的神圣和冷漠的人性吗?

  当然不是。对方反驳:我说的是拥有神性的人,神性又不等于好坏。我们又不在乎好坏。他像一只被语言踩到了尾巴的黄尾巴猫,开始碎碎念着琢磨起手机,没有了争论对象的人便无趣地一撇嘴,拉起衣领遮住了脸。

  他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眼神充满探究和观察,一如既往,他们习以为常并无动于衷。他转过脸,眼睑下垂,瞳色至深的眼睛就像他们说的那样,可以轻易伪装出悲悯,也能轻易让人看出来冷酷。

  嘿先生!你站在这里干嘛呢?

  他令Die回头,在连接地面和地下室的楼梯口,一个小男孩探下了上半身。壁灯照亮了他的模样,一身浓郁的绿,比祖母绿更深沉的色彩,看起来却是个毫无心机的小鬼,脸上挂着灿烂到不必思考的笑容。

  他手肘撑着桌面,三分无趣,七分期待。他对已经发生过的,再度经他人揣度而编排出来的故事不感兴趣。不是当事人,只能将从他人嘴里问来的不止真假的真相用作素材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喜欢未知的新奇胜过重复的画面,重复和机械的事件都是叫他感觉味蕾麻木的黑暗料理,哪怕它们无毒无害可以食用,但他又为何非得食用?

  不过,幸运的是,三分熟的鸡肋压不过七分期待的好玩,他还是挪动角色,爬上了地面。

  地面上有两个人,男孩是其中之一,还有一只猫,傲慢到极致,乖张但认主。

  他只看了一眼,就断定这只猫不合胃口,是接触了必会被爪子抓挠,抱在怀里都要时刻哄骗的再典型不过的猫科动物。

  Die:你们好。

  男孩:先生你好。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那只猫对两人都不理不睬——倘若无视他紧贴男孩的动作的话,事实确是如此。

  对话不过两轮,他判断男孩是一个提供线索的NPC,这点完全正确,Die从他这儿听到线索就往另一条长廊走,他走着,眼看长廊中壁灯一路明灭,暗示了猫和男孩的离去。

  4

  约莫是另一条长廊上真的藏有关键性线索,去往那个方向的途中他遇到了不止一次的意外,无疑,这次最危险且至关重要。

  操纵Die向后跳开,一根银色丝线划破空气,马上就要割破他的眼睛。Die的实力设定他不清楚,也没打算把主动权交给游戏设定,而是出手如电,Die猛然朝后仰倒躲过了丝线,银光粼粼的死线穷追不舍,他干脆键位连动,反复后跳拉远了距离。战斗发生的太快,他都没来得及看到对手的模样,等Die脚步落定,他反应灵敏,警觉地看向原地,才发现刚才突兀发起攻击的居然是一只等身高的木偶。

  那木偶仿造的是一个成年男性,视线和Die的目光齐平,雕刻水平奇差,活似学徒不耐烦下粗制滥造出的一块拙劣的木头疙瘩。再定睛一看,木偶身上还被人认真地漆上了红红蓝蓝的面,长条形的脑袋上五官粗糙,唯有鼻尖一点圆鼓鼓的小丑红抢眼至极。

  木偶小丑。

  他不动声色,事实上早料到了这一步棋的出现。只是还有些不通畅的地方,他以左手扶下颚,沉思不语。倏尔,右手持鼠标使Die左右腾挪,躲开一次次向他甩来的细线。细线如雪,被光线衬得发白,类同弦乐器的弦,更类同操控木偶的线。

  抵在下颌骨的手落到了键盘,他看透了真相,也不愿多理会木偶人的胡搅蛮缠,极尽闪避的同时,趁空行使了玩家的权利,在对白栏中敲下一行话:如果魔术师的魔法被看透了,他还能继续施展魔术吗?

  【自定义成功】

  Die:如果魔术师的魔法被看透了,他还能继续施展魔术吗?

  这一句玩家看透的关键词激活了Die的默认设定,他松开双手,看到了Die的反击:视角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他脚踏墙壁,借力使力,一下子踹倒了追击而来的木偶人,木偶人倒塌在地上,细线随之在半空中胡乱飞舞。Die一跃而起,抓住了悬空的细线。

  Die:抓住你了。

  游戏里适时传来诡异的闷笑声。

  打斗动画就此打住,他拿回了控制权,控制着Die手上用力,拽下丝线,铺天盖地的扑克牌落到他身上。它们看似杂乱无章,如一把雨落,倾泻而下,落到Die的身上,只有气流削起的风,但他斜目一眼,看到了被扑克牌切得七零八碎的木偶人。

  他让Die抬起头,在上方看见了一个倒吊的影子,他冲他深情飞吻,再以两脚勾横梁,接连几个后空翻跳进了古堡特设的通风口里。

  Die喃喃自语:如果……我将毫无还手之力。

  他微一思忖,心中有数:依照游戏设定,Die的实力并不如何强大,设置出这样一道关卡,不仅是基于魔术师的个性独特,更是给了他一个通关的机会。实在是一举两得,一石二鸟的好算计。

  说实话,这款游戏的制造者不见得多聪明,这类手段却玩得妙极。

  5

  Die终于重返回大门,站到了另一道长廊的入口处,不想事与愿违,长廊对他关闭了进入权限。

  Die:怎么回事?打不开了?

  游戏里的对话框是暗蓝色的,设计简单,字体普通,唯独对白,叫他看了一眼又一眼,恍然明白背景设定。

  Die还在说些有的没的,直到——

  Die:我当初明明——

  他信手打字:设定好了一切。

  他注视着屏幕,脸上无波亦无澜。这个结论看似没头没尾,却是他将一切串联起来后所看到真相。

  从头到尾,游戏设定都在表明一个观点,即:他操纵了一个有着初始设定的游戏角色,也因为他的所作所为,才导致了游戏进行中没有磕磕绊绊的止步。可是,倘若将玩家剔除,假装整个故事里只有一个人在行动,那么,从这一系列的动作来看,Die就是游刃有余地在这个古堡里游荡着。

  实验室里,参观是巡视领地,贴近是欣赏自己的创作成果,代入“他”的角色只代表了他不是火红眼的所属者——这点他从来知道,于是更清楚一件事——除了搞出这种场景的人,还有谁会特意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代入他的思考?

  Die言语啰嗦,出自本心、游戏默认,却无不是一句话能解释出几个意思,中肯却含混,仿佛欲语还休,实则玩弄字眼。

  下一刻,游戏印证了他的看法。

  【自定义成功】

  Die:我明明计划好了所有,建模时就设定了十年周期,也给自己寄了邀请函,归家时不见任何意外,所有故事如我所愿,一一展现。

  Die:但……正如我永远猜不到他的想法,只会跌跌撞撞追随他的脚步,现在也没办法去做下一步了。

  对白暂时静默,Die第一次走进了他的视野。

  以蝴蝶的身份。

  他睁着一双通宵过后却仍然精神奕奕的双眼,兴致愈发浓厚了。这真的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不够强大,却有趣至极的念能力。不是吗?

  深蓝翅面,煽动间闪烁金粉绿彩,有如镭射光面的蝴蝶向前方飞去,顺顺当当飞过了Die本不能越过的禁制。他则依旧占着第一视角的位置,闲庭信步跟在蝴蝶的足迹之后,等待真正的故事揭幕。

  他注意到,这时,对话框里闪现出不存在立场的上帝旁白:这是一场自导自演的邀约,玩家推测出了目的,但他还是不知道,这次邀约的主角究竟是谁。

  要找到的主角究竟是谁呢?没有答案,不在此处。

  旁白自问自答。

  他不置一词。

  蝴蝶终究飞到了长廊深处,这次迎接他的却不再是什么实验室的门了。

  那是一面纯白的墙面,最上头浮雕着十字架的图形,四周角落更陡生枝缠花纹的框架,它看起来像一面纪念碑,碑上镌刻花纹和字幕。

  他投以目光。

  纯银的十字架,请倒过来,

  逆神者啊,你将永不停息;

  他但笑不语,不带玩味,尽皆漠然。

  伙伴、敌人,

  皆向你而来,

  你从战斗中抽身,

  日历翻飞出幻影,

  向前走绝不驻足。

  旅人长途、

  远行未知。

  而我满怀祝福。

  一句一句流畅而浅显的诗句浮现又消失,最后,留下来的只是游戏制造者的初衷和满心的憧憬:故事的主人公已经走得太远了,他循心而为,无所顾忌,过去从来也无法牵绊他。我向往他、憧憬他,不全然了解也无妨,有机会尽心揣摩已使我动容不已。感谢我的念能力,让我在生命的尽头,得以借这样的方式记述下这段故事。我将面带笑容,坠入黄泉。

  游戏动画播放到了尾声。总算如此。

  非要说的话,他对那些直白的示爱毫无感觉,甚至满心厌倦。他的大脑可以帮助他制定一切有计划有效率的对待人和物的计谋,帮助他不择手段获取想要的东西,只要想要,他就总能得到。

  可理智与情感本来就长在不同的神经上,算计和策略是一回事,理解和共感又是另一回事。他对此往往不置可否,更无意伤春悲秋。即使那是来自他的崇拜者至死不渝的表白,对他来说,无论从哪种层面和意义上来说,也都不会引起什么充沛而泛滥的感情波动。

  他将电脑推还给同伴。

  结束了?他问。

  结束了。他说。

  在他关闭游戏之后,十字架的图形就从电脑里消失了,同伴看到的时候免不了提出各种问题,他想了想,用一句话堵住了他的疑惑。

  一个追随者对我的告白。

  他言简意赅。

  同伴不怎么惊讶的惊呼一声,还有些不满:那为什么出现在我的电脑上?

  他说:大概是因为这里只有你的电脑。

  应该?真狡猾。同伴耸耸肩,却还是下意识搜集起电脑里的一切残余信息。

  可游戏一旦落幕,就退场退的得干干净净,蛛丝马迹全被清洁到底。

  同伴最终什么也没抓住,抱怨了几句就放下了这个故事。

  0

  Die:你以为他高高在上,上下横亘着巍巍高山,他横倚王座,白骨在脚下生了花,供奉着财富的天堂。

  Die:但其实,他只是坐在空荡荡的废弃工厂里,周围只有光尘飞屑,同伴来来去去,连动辄爆炸,令人云里雾里的面粉厂都比不上。废墟和王座并没有不同之处,只是他在,手里拿了一本书,那就是天泥有别,成了记录者一生向往的地方。

  Die:即便仰望星空的人注定得不到回响。即便如此。

  Game 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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